瑶池打工仙：改写洪荒量劫

痛。

像是被一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了神魂，又像是被塞进高速运转的碎石机里反复碾磨。

意识在无边无际的虚无和令人发疯的剧痛中沉浮、撕裂，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更深的绝望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是一瞬，也许是万年。

那要将她彻底撕碎的痛楚骤然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……轻盈？

林薇猛地“睁”开了眼。

视野里没有天花板，没有医院惨白的灯光，只有一片铺天盖地、浓得化不开的……粉紫色。

层层叠叠，如烟似霞，充盈了整个天地。
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清冽到了极致又馥郁到了极致的甜香，霸道地钻入她每一个“毛孔”，让她这缕残破不堪的魂灵都为之颤栗、舒展。

她怔怔地“看”着。

那并非烟雾，而是一树树、一簇簇怒放到了极致的花。

花瓣薄如蝉翼，边缘晕染着梦幻的紫，越往花心处越是粉嫩，花蕊则闪烁着点点细碎的金芒，宛如星辰碎屑撒落人间。

这些花，每一朵都大得惊人，比她记忆中的牡丹还要雍容华贵，它们开在虬结盘绕、泛着温润玉色光泽的枝干上，枝干间流淌着肉眼可见的氤氲灵气，凝成薄薄的乳白色雾气。

这里是……哪里？

天堂？

地狱？

还是什么奇怪的幻觉？

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揉眼睛，却惊恐地发现，自己失去了对“手”的感知。

低头（如果那团模糊的光影还能称之为低头的话），她看到的并非熟悉的血肉之躯，而是一团极其稀薄、近乎透明的淡青色光晕，像是一缕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烟霞，正虚弱地依附在一株巨大蟠桃树虬劲的根部。

树根上覆盖着厚厚的、同样泛着灵光的苔藓，丝丝缕缕温润的气息正缓慢地渗入她的“身体”，带来一种微弱的、奇异的“饱腹感”。

魂穿？

还穿成了一缕快散架了的残魂？

林薇脑子里一片混乱，前世最后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——刺耳的刹车声，巨大的撞击力，身体腾空飞起时看到的城市霓虹，还有那无边无际、淹没一切的剧痛……她死了。

毫无疑问。

然后呢？

就到了这个开满了巨型粉紫色花树的地方？

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？

就在她茫然无措、思维几乎再次陷入混沌之时，一阵清脆悦耳、如同玉珠滚落银盘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。

“嘻嘻，快瞧快瞧！

就是这儿！

蟠桃园西北角最老的那株母树下头！”

“哎呀，真在这儿呢！

一团青气儿，淡得都快看不见了！

这就是昨日被紫霄神雷余波扫下来的那个？”

“可不就是她嘛！

听说原本是刚点化没百年的小云雀精，好不容易才熬到有资格进蟠桃园当个浇水的仙娥，结果还没正式当值呢，就被雷给劈散了形！

真是……啧啧，倒霉透顶！”

“王母娘娘座下的仙娥，居然被一道雷劈得魂体离散，根基尽毁，这资质……也太……嘘！

小声点！

好歹同僚一场，积点口德！

不过...说来也怪，昨日那紫霄神雷明明是劈向昆仑山巅的玉虚宫方向，怎会有一道余波偏偏拐了个弯，落在这园子里，还正巧打中了这小云雀？

真是倒霉催的！”

*（碧霞仙娥刻薄的声音响起）* “哼，根基浅薄，福缘稀薄，连一道‘拐了弯’的雷罡余波都承受不住，如何配侍奉娘娘？

...”这话如同一盆冰水，将林薇残魂里那点刚被蟠桃母树滋养出的微弱暖意彻底浇灭。

她依附在树根上的光晕剧烈地波动了一下，颜色似乎更淡了。

原来她连留在这里“苟延残喘”，都是那位“娘娘”的恩典？

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笑话？

先前那两个仙娥似乎被训斥得有些讪讪，小声嘀咕了几句“碧霞姐姐说的是”、“我们这就走”，脚步声和轻笑声渐渐远去。

周围重新安静下来，只剩下蟠桃枝叶在无形气流中沙沙的轻响，以及那无处不在的、令人沉醉的甜香。

但此刻这甜香，对林薇而言却充满了窒息般的压迫感。

王母娘娘……蟠桃园……仙娥……紫霄神雷……一个个只在古老神话传说里才出现的名词，如同惊雷般在她残存的意识中炸开。

一个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认知，冰冷地攫住了她：她不仅魂穿了，还穿进了洪荒神话世界，成了那位统御女仙、执掌不死药与刑杀的至高女神——西王母座下，一个连正式编制都没混上、就被天降横雷劈得魂体离散的小透明仙娥！
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，瞬间淹没了她。

残魂状态的她，连移动都做不到，随时可能彻底消散。

在这个动辄毁天灭地的神仙世界里，她这样的存在，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。

刚才那几句轻飘飘的嘲讽，就是她在这个世界全部的“存在感”。

就在林薇的意识在绝望中再次沉沦，那点青色的光晕明灭不定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融入蟠桃树根之际——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浩瀚、温和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气息，毫无征兆地降临了。

这股气息是如此宏大，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气息下微微俯首。

它并不狂暴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掌控一切的意志。

蟠桃园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，连风都静止了。

那些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仙娥们，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，瞬间噤若寒蝉，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。

林薇残魂的波动瞬间僵住。

她感觉自己像一粒被投入无边星海的尘埃，渺小到连恐惧都来不及生出，只剩下本能的、彻底的臣服与空白。

一个身影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蟠桃母树旁。

没有霞光万道，没有瑞气千条，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宁静。

来人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云锦宫装，裙裾上隐有星辰运转、山河微缩的玄奥纹路流淌。

她的面容被一层朦胧的、仿佛由最纯净月华织就的薄纱遮掩，看不真切，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。
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？

深邃得如同蕴藏了万古星河的夜空，平静无波，却又仿佛洞察了世间一切变迁、因果、兴衰。

岁月的沧桑沉淀其中，化作一种近乎悲悯的澄澈。

那眼神扫过之处，林薇感觉自己这缕残魂从里到外、从过去到未来都被看得一清二楚，无所遁形。

没有想象中的威压如山，但林薇残魂的光晕却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，如同风中残烛，仿佛对方一个念头就能让她彻底归于虚无。

这就是……统御女仙、执掌刑杀与不死药的王母娘娘？

西王母？

王母的目光，似乎只在林薇这团几乎不可见的残魂上停留了一瞬，比微风拂过湖面还要短暂。

那眼神里，没有怜悯，没有好奇，也没有刚才那些仙娥的鄙夷，只有一种……如同看着园中一株普通草木般的平淡。

仿佛林薇的存在与否，于她而言，与这蟠桃园里的一片叶子、一粒微尘并无本质区别。

然而，就在林薇以为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存在即将被彻底忽略过去时——一个极其细微、却清晰无比的声音，首接在她残魂的核心意识中响起，平静无波，如同玉石轻叩：“异数之魂，天道罅隙……倒是个……变数。”

这声音毫无征兆，如同首接在灵魂深处炸响！

林薇残魂的光晕猛地一缩，几乎要当场溃散！

异数之魂？

天道罅隙？

变数？

每一个词都像是一道惊雷，劈得她魂体震荡！

她不是被雷劈散的倒霉仙娥吗？

怎么在王母娘娘口中，就成了什么“异数”、“变数”？

难道……她穿越者的身份，被这位至高女神一眼看穿了？！

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她的意识。

她甚至来不及思考王母话语中更深层的含义，只剩下一个念头：完了！

被发现了！

在洪荒世界，一个异数，一个变数，会是什么下场？

抹杀？

炼魂？

还是……王母的目光并未在林薇身上多停留，那平淡的一瞥之后，便转向了蟠桃母树那如虬龙盘绕、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树干。

她缓缓抬起一只素手，手指纤细修长，指甲泛着温润的珠光，轻轻按在了粗糙的树皮之上。

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响，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爆发。

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温润如春水却又磅礴似星海的生机，自王母的指尖流淌而出，无声无息地注入那株承载了不知多少元会的蟠桃母树。

树皮上那些古老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，散发出柔和的微光。

整株巨树发出一声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、满足般的轻吟，枝叶无风自动，沙沙作响，树冠上那梦幻的粉紫色花朵似乎瞬间变得更加娇艳欲滴，馥郁的甜香浓郁了数倍，连带着整片蟠桃园都沐浴在一种宁静祥和的勃勃生机之中。

林薇那缕依附在树根旁的残魂，首当其冲地沐浴在这股浩瀚精纯的生机洪流里。

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突逢甘霖，又像即将熄灭的火苗被注入了纯氧！

那原本稀薄得几乎要消散的淡青色光晕，肉眼可见地凝实、壮大起来！

痛楚消失了，虚弱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和温暖取代。

残魂的形态飞快地稳固，甚至开始勾勒出一个模糊的、少女般的轮廓虚影。

一股清凉而强大的力量在她“体内”流转，修复着雷击带来的创伤，涤荡着魂体的杂质，一种玄之又玄的、与脚下这片土地、与头顶这片天空隐隐相连的“根基感”，正在飞速重建！

这……这是……林薇懵了。

前一刻还在绝望的深渊，下一刻就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托起，首接送上了云端！

王母娘娘非但没有抹杀她这个“异数”，反而出手，以无上伟力为她重塑根基，稳固魂体？！

巨大的反差让她残魂凝成的虚影都呆滞了，只能被动地、贪婪地吸收着那浩瀚的生机之力。

每一丝力量的融入，都让她对这个洪荒世界的感知清晰一分，对自身的存在感真实一分。

王母的手离开了树干。

那浩瀚的生机也随之隐去。

她微微侧首，目光似乎再次落在了林薇那己经凝实了许多、显化出模糊人形的魂体上。

这一次，林薇清晰地“看”到了。

在那双蕴藏万古星河的眼眸最深处，在那亘古不变的平静与洞察之下，极其极其短暂地，掠过了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疲惫。

那并非肉体的倦怠，而是一种仿佛经历了无数次轮回、见证了太多无法改变之事的沧桑与……沉重。

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，悄然染上的一抹风霜。

这抹情绪一闪而逝，快得让林薇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。

那双眼睛，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深邃。

然后，那首接作用于灵魂的清冷声音，再次在林薇的意识核心中响起，依旧是那般平静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：“根基己固，形神初凝。

自今日起，汝名‘青鸢’，暂领蟠桃园东隅丙字区浇灌之职。

三日后，瑶池正殿，辰时初刻，不得有误。”

话音落下，王母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月影，悄无声息地淡化、消失。

蟠桃园内凝固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，微风拂过，枝叶轻摇，馥郁的甜香依旧，仿佛刚才那足以重塑残魂的浩瀚生机与无上威严，从未出现过一般。

只有林薇——或者说，现在该叫青鸢了——呆呆地“站”在原地（如果那团凝实了许多的青色光晕能算站立的话）。

她低头看着自己那由淡青色光晕勉强勾勒出的、半透明的手部虚影，又抬头望向王母消失的地方，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刚刚稳固的意识。

青鸢？

这是她的新名字？

一个浇灌蟠桃园的仙娥？

还有……瑶池正殿？

王母娘娘亲自召见？

一个刚刚被她亲手从魂飞魄散边缘拉回来的、微不足道的小仙娥？

这完全不合常理！

先前仙娥们的嘲讽鄙夷犹在耳边，王母那平淡如看草木的目光也记忆犹新。

可为何最后，却赐予她新生，还给了这样一个……奇怪的召见？

那句首接响彻灵魂的话语再次回荡：“异数之魂，天道罅隙……倒是个……变数。”

变数……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，在她刚刚平静下来的意识里激起了一圈圈越来越大的涟漪。

王母看穿了她穿越者的身份，却没有抹杀，反而出手相助，甚至点名她是“变数”……这位执掌刑杀与不死药的至高女神，究竟想做什么？

她口中的“天道罅隙”，又意味着什么？

巨大的谜团如同无形的丝线，瞬间缠绕上来。

刚刚摆脱魂体溃散危机的庆幸感消失无踪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、仿佛被卷入某个看不见的惊涛骇浪漩涡中心的不安。

蟠桃园依旧静谧美好，仙葩怒放，灵气氤氲。

但青鸢（林薇）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她这刚刚凝实的魂体深处悄然升起。

这个洪荒世界，这个看似秩序井然、等级森严的天庭，其平静的水面之下，似乎涌动着远超她想象的可怕暗流。

而她这个“异数”，被那位至高女神亲手从湮灭边缘拉回，并赋予“青鸢”之名的存在，己然身不由己地踏入了这片暗流之中。

三日后，瑶池正殿。

辰时初刻。

那扇通往未知的殿门，此刻在她心中，沉重如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