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己深，方雅阁内。
秦濯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，指尖捏着一枚冰凉的玄铁令牌——那是陛下派他来接沈让回京时，亲手交给他的密旨信物。
炭盆里的火星偶尔噼啪一声，映得他眼底的疑虑更重。
他是秦将军独子，如今任三品御前侍卫，陛下让他传旨并护送沈让归京。
可如今……沈让病重，却是他们始料未及。
沈让……那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国师，是京中最传奇也最争议的人。
陛下对她信重非常，朝臣们私下里骂她“妖女干政有违妇德”。
可没人敢在明面上对她不敬——毕竟，她一有天子的宠信，二有惊世的才华，三有深沉的城府。
其实说实话，沈让除却是个女子，她的本事还真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相匹敌的。
一人可化兵戈，可解朝堂阴司，若他是男子，早就被朝堂上的那些人捧上了天，当初他一举夺魁之时不就是如此吗？
封侯拜相，哪怕是异姓王侯，也未尝不可！
可笑他们比不过她的才能，斗不过她的谋算，便用她的女子之身来攀扯她，意图把她拉下这被男人垄断的决策堂。
秦濯从未见过这位国师，这位国师于他而言，是活在传说里的人。
他大都只能从同僚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大概，他听得最多的只是“仙人之姿，风华绝代牝鸡司晨，妖女惑主”可笑他们比不上她，就只能往她身上泼脏水，给他冠上莫须有的污名，强加世俗的枷锁。
可笑的不是朝堂上的官员如此，而是她庇护，为他们争取真正权益的部分百姓和女子，也是这般对待她。
可怜她一腔孤勇，却是无人在意。
秦濯自己不是个能共情别人的性子，他只是觉得，自他为官以来的经历，好像与他前二十年的人生道义截然相反。
他学的圣贤书教他，男子当忠君爱国，女子当相夫教子。
千古以来确实未有女子为官，可如今有了，不就证明时代进步，这个朝代开明，连女子也可以不拘泥于后宅，也可以自己活出一番天地，那为何不能开这个先例？
他的圣贤书教他要爱国，爱民，在其位谋其政，为人父母官，要上对得起天子信重，下对得起百姓依靠。
“吱呀”一声，门被推开，一股寒气裹着雪粒涌进来。
秦濯猛地回神，抬头便见沈珏站在门口，身上的素色锦袍沾了不少雪，墨发上还凝着霜花。
沈珏，沈让的那位兄长，与沈让不愧是同脉所出，世家子弟，端方公子。
秦濯起身迎客，抬手给沈珏倒了杯热茶：“沈公子怎么来了？
这雪夜路滑，怎么还亲自过来，莫不是国师有何异样？”
沈珏接过茶杯，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，却没立刻喝，只是看着杯中浮起的茶沫，轻声道：“妹妹那边有医师和侍女盯着，我放心。
倒是秦大人，这几日守在方雅阁，怕是为了妹妹昏迷的事，愁得没睡好？”
他这话问得轻，却像一根针，轻轻刺在秦濯心上。
秦濯不动声色地将玄铁令牌收进袖中，笑道：“陛下叮嘱过要护好沈国师，如今她昏迷不醒，下官自然忧心。
只是不知，沈兄可知沈国师是何旧疾，为何会突然复发？”
沈让有旧疾，京中人尽皆知，平日里靠汤药吊着，平日里身体都不大好，可昏迷这么久……倒还是少见。
沈珏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，抬眼看向秦濯，眼神里带着几分疲惫：“妹妹身子弱，你是知道的。
前几日雪下得急，她夜里还在院中观星，许是受了寒，才引了旧疾。
医师说，她这病本就凶险，能不能醒，全看天意。”
沈珏说的话半真半假。
“天意？”
秦濯挑眉，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试探，“沈国师最擅观星断命，连自己的身子，都算不到吗？”
这话一出，沈珏的脸色微变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道：“星象万变，人心更难测。
妹妹就算能算到天，也算不到……身边人的心思。
何况……医者尚且不能自医。”
“沈兄说的‘身边人’，是指谁？”
秦濯刮着茶送到唇边，眼神审视侧目望向沈珏，“是那些不服沈国师的朝臣，还是……沈氏一族的人？”
沈珏淡笑不语，避开秦濯的目光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，避重就轻的转移了话题“秦大人是御前侍卫，管的是陛下的安危，不该管沈氏的家事。”
“可沈国师是陛下亲封的国师，她的安危，就是陛下的事。”
秦濯语气不变，却添了几分压力“何况，国师一日不醒，下官身上的密旨就一日无法交托。”
“秦大人尽忠职守，在下钦佩。
但是妹妹向来不大喜欢旁人对她管教。”
沈珏避而不答，面上滴水不漏。
秦濯看着他的反应，一时也拿不准。
沈珏起身离开，脚步却门口顿住。
他背对着秦濯，秦濯看不见他的表情，沈珏的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温和，只剩下冰冷的戒备：“秦大人身为朝臣只要做好陛下吩咐的事便好，别的事，知道的太多没有好处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停留，推门走进了漫天风雪中。
门被关上，寒气却仿佛还留在屋内，让秦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。
他坐回椅子上，看着窗外飘落的大雪，指尖又摸向袖中的玄铁令。
炭盆里的火星渐渐弱了下去，秦濯拿起火钳拨了拨，火星重新燃起来，映得他眼底的光更亮。
他知道，这场雪夜的试探，只是个开始。
等沈让醒过来，或者等他把这里的情况传回京，一场更大的风暴，就要来了。
而他，作为陛下派来的人，注定要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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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秦将军独子，如今任三品御前侍卫，陛下让他传旨并护送沈让归京。
可如今……沈让病重，却是他们始料未及。
沈让……那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国师，是京中最传奇也最争议的人。
陛下对她信重非常，朝臣们私下里骂她“妖女干政有违妇德”。
可没人敢在明面上对她不敬——毕竟，她一有天子的宠信，二有惊世的才华，三有深沉的城府。
其实说实话，沈让除却是个女子，她的本事还真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相匹敌的。
一人可化兵戈，可解朝堂阴司，若他是男子，早就被朝堂上的那些人捧上了天，当初他一举夺魁之时不就是如此吗？
封侯拜相，哪怕是异姓王侯，也未尝不可！
可笑他们比不过她的才能，斗不过她的谋算，便用她的女子之身来攀扯她，意图把她拉下这被男人垄断的决策堂。
秦濯从未见过这位国师，这位国师于他而言，是活在传说里的人。
他大都只能从同僚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大概，他听得最多的只是“仙人之姿，风华绝代牝鸡司晨，妖女惑主”可笑他们比不上她，就只能往她身上泼脏水，给他冠上莫须有的污名，强加世俗的枷锁。
可笑的不是朝堂上的官员如此，而是她庇护，为他们争取真正权益的部分百姓和女子，也是这般对待她。
可怜她一腔孤勇，却是无人在意。
秦濯自己不是个能共情别人的性子，他只是觉得，自他为官以来的经历，好像与他前二十年的人生道义截然相反。
他学的圣贤书教他，男子当忠君爱国，女子当相夫教子。
千古以来确实未有女子为官，可如今有了，不就证明时代进步，这个朝代开明，连女子也可以不拘泥于后宅，也可以自己活出一番天地，那为何不能开这个先例？
他的圣贤书教他要爱国，爱民，在其位谋其政，为人父母官，要上对得起天子信重，下对得起百姓依靠。
“吱呀”一声，门被推开，一股寒气裹着雪粒涌进来。
秦濯猛地回神，抬头便见沈珏站在门口，身上的素色锦袍沾了不少雪，墨发上还凝着霜花。
沈珏，沈让的那位兄长，与沈让不愧是同脉所出，世家子弟，端方公子。
秦濯起身迎客，抬手给沈珏倒了杯热茶：“沈公子怎么来了？
这雪夜路滑，怎么还亲自过来，莫不是国师有何异样？”
沈珏接过茶杯，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，却没立刻喝，只是看着杯中浮起的茶沫，轻声道：“妹妹那边有医师和侍女盯着，我放心。
倒是秦大人，这几日守在方雅阁，怕是为了妹妹昏迷的事，愁得没睡好？”
他这话问得轻，却像一根针，轻轻刺在秦濯心上。
秦濯不动声色地将玄铁令牌收进袖中，笑道：“陛下叮嘱过要护好沈国师，如今她昏迷不醒，下官自然忧心。
只是不知，沈兄可知沈国师是何旧疾，为何会突然复发？”
沈让有旧疾，京中人尽皆知，平日里靠汤药吊着，平日里身体都不大好，可昏迷这么久……倒还是少见。
沈珏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，抬眼看向秦濯，眼神里带着几分疲惫：“妹妹身子弱，你是知道的。
前几日雪下得急，她夜里还在院中观星，许是受了寒，才引了旧疾。
医师说，她这病本就凶险，能不能醒，全看天意。”
沈珏说的话半真半假。
“天意？”
秦濯挑眉，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试探，“沈国师最擅观星断命，连自己的身子，都算不到吗？”
这话一出，沈珏的脸色微变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道：“星象万变，人心更难测。
妹妹就算能算到天，也算不到……身边人的心思。
何况……医者尚且不能自医。”
“沈兄说的‘身边人’，是指谁？”
秦濯刮着茶送到唇边，眼神审视侧目望向沈珏，“是那些不服沈国师的朝臣，还是……沈氏一族的人？”
沈珏淡笑不语，避开秦濯的目光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，避重就轻的转移了话题“秦大人是御前侍卫，管的是陛下的安危，不该管沈氏的家事。”
“可沈国师是陛下亲封的国师，她的安危，就是陛下的事。”
秦濯语气不变，却添了几分压力“何况，国师一日不醒，下官身上的密旨就一日无法交托。”
“秦大人尽忠职守，在下钦佩。
但是妹妹向来不大喜欢旁人对她管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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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濯看着他的反应，一时也拿不准。
沈珏起身离开，脚步却门口顿住。
他背对着秦濯，秦濯看不见他的表情，沈珏的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温和，只剩下冰冷的戒备：“秦大人身为朝臣只要做好陛下吩咐的事便好，别的事，知道的太多没有好处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停留，推门走进了漫天风雪中。
门被关上，寒气却仿佛还留在屋内，让秦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。
他坐回椅子上，看着窗外飘落的大雪，指尖又摸向袖中的玄铁令。
炭盆里的火星渐渐弱了下去，秦濯拿起火钳拨了拨，火星重新燃起来，映得他眼底的光更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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