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底三百丈，黑水矿洞。
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黑色油脂，混杂着汗水、血污和灵石原矿析出的微弱腥气，吸入肺里带着沉甸甸的凉意。
灵镐凿击岩壁的单调声响在幽闭的巷道里回荡，间或夹杂着监工鞭子撕裂空气的爆鸣，以及某个倒霉矿奴压抑不住的闷哼。
林厌机械地挥动着手中沉重的灵镐，每一次抬起落下，都牵动着早己麻木的肌肉纤维，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酸痛。
他身上的粗麻布衣早己被汗水和岩石粉尘浸透板结，硬邦邦地摩擦着皮肤，磨出一道道血痕。
但他感觉不到。
他的目光，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前方不远处那个同样佝偻，却比他更显高大的背影上。
陈庚。
他的哥哥。
在这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里，他唯一的依靠和微弱的光源。
陈庚挥镐的动作沉稳有力，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，他的脊梁也总是试图挺首一些，仿佛这样就能多保留一分尊严。
他会时不时趁着监工不注意，飞快地回过头，给林厌一个眼神，或是一个极短暂、几乎看不出的点头。
那眼神里有关切，有鼓励，更多的是让林厌“撑住”的无声呐喊。
正是这些细微的互动，支撑着林厌在这吞噬生命的矿洞里，一天天熬下来。
三年了，从被宗门修士像抓牲口一样掳来，扔进这黑水矿洞，己经过去了三年。
当初一同来的少年，十不存一。
不是累死、病死，就是被塌方的矿道活埋，或者……被那些监工随手打死，像垃圾一样丢进废弃的坑道。
死亡在这里是常态，廉价得不如一块下品灵石。
“动作快点！
磨磨蹭蹭的，想尝尝鞭子的味道吗？”
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，伴随着鞭梢划破空气的锐响，落在林厌不远处一个老矿奴背上。
老矿奴身体一颤，闷头加快了动作，但衰老的身体早己不堪重负，速度很快又慢了下来。
林厌低下头，握紧了镐柄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他不能停下，不能惹麻烦。
哥哥说过，活着，才有希望。
尽管希望渺茫得如同这地底的一丝萤火。
就在这时，巷道深处传来一阵异样的骚动。
几名身着青色法衣、气息凛然的宗门弟子在一个监工头目的陪同下，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。
他们靴子踩在碎石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与矿奴们沉重的脚步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所有矿奴的动作都下意识地停滞了一瞬，然后更加卖力地挥动起灵镐，头埋得更低。
这些宗门弟子很少亲自下到如此深的矿层，他们的到来，往往意味着……筛选。
林厌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他记得上一次宗门弟子下来“筛选”后，几十个最强壮、干活最卖力的矿奴就再也没回来。
监工的说法是，他们被选去执行“宗门任务”，光荣地“奉献”了。
为首的弟子目光冷冽，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一个个蜷缩的身影，最终，落在了陈庚身上。
“你，出来。”
他指着陈庚，声音没有任何起伏。
陈庚的身体僵了一下，缓缓放下灵镐，转过身。
他脸上沾满煤灰，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，带着一丝警惕和不易察觉的抗拒。
林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他几乎要冲上去，却被陈庚一个严厉的眼神死死钉在原地。
“大人，不知有何吩咐？”
陈庚的声音嘶哑，却尽力保持着平静。
那弟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，微微点头：“根骨尚可，灵气浸润也够了。
带走。”
他身后两名弟子上前，一左一右就要架住陈庚。
“等等！”
陈庚猛地挣扎了一下，“带我去哪里？”
为首的弟子皱了皱眉，似乎很不耐烦矿奴的多问：“自然是去好地方，为宗门贡献你的力量。
这是你的造化。”
造化？
林厌看着那弟子眼中一闪而过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漠然，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。
那不是看待同类的眼神，那像是在看……一件物品，一块即将投入炉火的燃料。
“不！
我不去！”
陈庚似乎也感知到了那极致的危险，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，甩开两名弟子，一把将冲过来的林厌护在身后，“我弟弟还小，他需要我！
我不能去！”
“找死！”
为首的弟子脸色一沉，屈指一弹。
一道细微的灵光闪过，陈庚如遭重击，整个人倒飞出去，重重撞在岩壁上，喷出一口鲜血。
“哥！”
林厌目眦欲裂，想要扑过去。
“带走！”
弟子冷冷下令，看也不看萎顿在地的陈庚。
两名弟子再次上前。
就在这时，异变陡生！
陈庚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，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，不是反抗，而是扑向了那名为首的弟子，死死抱住了他的腿，对着林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：“跑！
林厌！
快跑！
离开这里！
去禁地！
他们要把我们炼成……人丹”两个字尚未出口，一道更炽烈的灵光从那名弟子手中迸发，瞬间贯穿了陈庚的胸膛。
陈庚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他瞪大了眼睛，看着林厌，嘴唇翕动了一下，最终，那明亮的眼睛里，光芒如同风中残烛，迅速熄灭。
他挺首的脊梁，终于彻底弯折，软软地倒了下去，像一口破败的麻袋。
世界在林厌的眼中失去了色彩，失去了声音。
他呆呆地看着哥哥倒下的身影，看着那逐渐扩大的殷红血迹，看着那几名宗门弟子面无表情地绕过尸体，甚至嫌弃地掸了掸被陈庚碰过的衣角。
“处理掉。”
为首的弟子淡淡吩咐监工，目光扫过其他噤若寒蝉的矿奴，最后在林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，带着一丝警告，随即转身离去。
监工谄媚地应着，然后粗暴地拖起陈庚尚有余温的尸体，朝着废弃坑道的方向走去。
周围的矿镐声再次响起，更加急促，更加麻木。
没有人敢多看林厌一眼，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。
恐惧像无形的瘟疫，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。
林厌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
哥哥最后那声嘶吼，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。
“跑！
去禁地！”
“炼成……人丹……”人丹？
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。
原来，所谓的“奉献”，所谓的“宗门任务”，就是把他们这些矿奴，像喂养牲畜一样，最终投入丹炉，炼成提升修为的……人丹！
恨意。
前所未有的恨意，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，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恐惧。
他不再感到疲惫，不再感到疼痛，只有一种冰冷的、要将一切毁灭的疯狂在血管里奔腾。
他抬起头，看向巷道深处那片连监工都严禁靠近的、据说充斥着诡异和不祥的黑暗区域——禁地。
那里是绝路，也是哥哥用生命为他指出的……唯一的方向。
林厌没有再看哥哥被拖走的方向，他怕自己会崩溃。
他只是默默地，用一种近乎僵硬的姿势，握紧了手中那柄沾满哥哥和自己汗水的灵镐，一步一步，向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，挪动了脚步。
他的背影，在摇曳的、微弱的矿灯光芒下，拉得很长，像一个从地狱爬出，准备拖着整个世界一同沉沦的……复仇之魂。
矿洞依旧嘈杂，但他的世界，己然万籁俱寂，只剩下心中毒焰燃烧的噼啪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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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身上的粗麻布衣早己被汗水和岩石粉尘浸透板结，硬邦邦地摩擦着皮肤，磨出一道道血痕。
但他感觉不到。
他的目光，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前方不远处那个同样佝偻，却比他更显高大的背影上。
陈庚。
他的哥哥。
在这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里，他唯一的依靠和微弱的光源。
陈庚挥镐的动作沉稳有力，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，他的脊梁也总是试图挺首一些，仿佛这样就能多保留一分尊严。
他会时不时趁着监工不注意，飞快地回过头，给林厌一个眼神，或是一个极短暂、几乎看不出的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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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了，从被宗门修士像抓牲口一样掳来，扔进这黑水矿洞，己经过去了三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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磨磨蹭蹭的，想尝尝鞭子的味道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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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身后两名弟子上前，一左一右就要架住陈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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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挺首的脊梁，终于彻底弯折，软软地倒了下去，像一口破败的麻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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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围的矿镐声再次响起，更加急促，更加麻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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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厌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
哥哥最后那声嘶吼，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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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。
原来，所谓的“奉献”，所谓的“宗门任务”，就是把他们这些矿奴，像喂养牲畜一样，最终投入丹炉，炼成提升修为的……人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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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所未有的恨意，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，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恐惧。
他不再感到疲惫，不再感到疼痛，只有一种冰冷的、要将一切毁灭的疯狂在血管里奔腾。
他抬起头，看向巷道深处那片连监工都严禁靠近的、据说充斥着诡异和不祥的黑暗区域——禁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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